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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-08-31 作者: 丁墨

已是半夜,大街上黑黢黢的一个人也没有。破月摔得全身剧痛,可还是忍着爬起来,转头只见巷子里斗成一团,有两人飞快的持刀朝她冲过来。

她拔腿就跑!

刚跑了几步,倏地只见东侧天空,一道血红的光亮,疾疾冲上天空。那烟火弹与方才凌姑姑所极为类似,只是颜色不同。

破月拔腿便往烟火的方向跑!

“坏了!”身后追兵惊惶喊道:“赤色!赤色是唐十三!他竟在左近!”

破月一听,朝那方向跑得更快了!心头暗想,听他们语气,似乎对唐十三极为忌惮。若是早点撞上此人向其求救,或许能助凌姑姑一臂之力!

约莫对方也是想战决斩草除根,竟没有放弃追击,脚步声越来越近!破月虽拼命的跑,与他们的差距,却逐渐在缩小。

“别跑!臭娘们儿!”

“再跑老子就整死你!”

身后两人一边跑,一边怒喝着!

可她不过修习了一夜内力,又怎么会是这些武林壮汉的对手?

很快,两人与她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,似乎只要一伸手,便能抓住她的衣领!

“啊!”破月一声尖叫,惊破夜空。

马蹄声。

一连串清脆、急促马蹄声,仿佛战鼓连绵,惊破幽暗夜空,响彻寂静长街。

破月从未听过这样疾劲的马蹄声,只觉得光是听声音,都带着势不可挡、追魂夺命的气魄。

她一怔,身后追兵亦是一呆。

就这一分神的功夫,前方青石路尽头,一匹神骏的白马忽然冒头,风驰电掣般朝他们冲过来!马上伏着一人,惊鸿一瞥间,只见黑色披风下,素白的一张脸,隐隐青。

“唐十三!”一人惊呼。

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两个追兵,转身就跑。

“救我!”破月迎面朝他跑去,眼睁睁看着一人一马快若闪电,顷刻便至眼前。

那人未作丝毫停留,与破月错身而过!

破月一呆,停步转身,恰好那人马旁凭空生出两道白光,灿若流星。再定睛一看,那人马不停,顷刻已冲过了头,将两名大汉远远丢在身后。

那两名汉子脚步也是够快的,可与那人的度相比,简直是农用拖拉机和法拉利跑车的区别!

呃……那她是什么?手推板车?

破月原本还在疑惑——他怎么不管不顾自己跑到前头去了?正要向他高声疾呼表明身份,忽然她眼睛一瞪,一时喉咙像是被堵住了。

因为她看到了最诡异最血腥的场景。

两名大汉又跑了几步,半个脑袋却慢慢滑落,骨碌碌掉在地上。可他们还在往前跑,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出,顶着半边脑袋又跑出了几步,这才卒然倒地!

方才那两道白光,不是凭空生出的。

那是他的剑,快若闪电,一闪而逝。

这一幕实在狰狞而恐怖,破月不敢再看,一抬头,却吓得魂飞魄散——

那明明跑出数丈远的马骑,竟已沉默无声立在自己面前。

马上黑衣人冷冷望着自己,而他右手一把窄窄的长剑,剑身殷红染血。

剑尖抬起,精准的抵住她的咽喉。破月感觉到微微的刺痛,那是剑尖的寒气,隔着半寸的距离,无声威慑着。

高大、清秀、阴冷,是唐十三留给破月的第一印象。

染血的黑衣,微湿紧贴,勾勒出挺拔料峭的线条。墨色长简单束起,如泼墨般垂落肩。削尖的脸白若细玉,双眸秀气修长。偏生一双凌厉的眉和厚实坚毅的唇,令他看起来既有男人的冷酷,又有少年的戾气。

而破月并不知道,自己留给唐十三的第一印象却糟糕极了——髻凌乱、满脸血污、气喘吁吁,被他剑尖所抵危在旦夕,一双眼却竟是兴奋的亮光。

疯妇。

唐十三心头淡淡飘过这个论断。

“坠马巷!”破月当然兴奋,因为凌姑姑有救了!她大声疾呼,“快去救凌姑姑!”

唐十三长眉一蹙,收剑勒转马头,顷刻身姿疾如闪电。

见他的马瞬间跑远,破月连忙追过去:“你带上我啊!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!我跟你一起去!”

“嗤——”

黑暗中,什么东西极破空而来。直直撞上破月胸口。

破月只觉得一麻,却并不很痛,低头一看,一枚极小的石子滚落脚边。

等等我!

她张嘴欲喊,现没有声音——哑穴被点了?

谁?她瞬间一头冷汗,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。夜色迷离,却不知哪里潜伏了敌人?点中她的哑穴,是要让她无法向唐十三求救,然后对她下手吗?

她全身冷。

偏偏这时,一道清冷寡淡的声音远远传来,却清晰如在耳边。

“很吵,跟上。”

那嗓音本身清澈柔润,宛如冬夜檐下滴水,寂寂动人。可他的语气,却明显带着几分戾气,还有几分不耐烦,与这温柔的嗓音格格不入,令人难生好感。

破月只一怔,便明白过来。

那个方向,是唐十三……

她默立片刻,有点郁闷的朝这位阴森森的救命恩人追去。

作者有话要说:热烈鼓掌欢迎“荼香”同学指名扮演的唐荼唐十三、新男配登场,嗷~~~

这几章轻松点,为下周的必要铺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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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断有亲问是he和Be,我已经回答过许多遍了,是he,男女主会幸福平安的活到老,男配也会平安的活下去,放心看。

☆、41.霸道

破月跑到巷口时,里面已经很安静了。

死人,满地都是死人,血腥味扑鼻而来,远远只有一个虎背蜂腰的黑衣劲装男子,一动不动蹲在地上。

破月尽量不踩到那些残破的尸,可走了几步,她还是差点吐出来——这些绿林盟的恶人,死了也就算了。可他们偏偏都被斩成数截,左边半个脑袋,右边一只大腿,四处都是白花花的断肢和喷射状的血迹,漆黑小巷里满目血腥。

这里哪还是人间,分明是地狱修罗场。

破月心惊胆战,看到前方那男子缓缓转头,清秀至极的一张脸,阴沉若死神。

他就是死神,是这片修罗场的主宰。

破月被他忘得全身冷,可当她看到他臂弯里奄奄一息的凌姑姑,立刻忘记了害怕,焦急的冲过去。

凌姑姑腹部一道深深的伤口,鲜血汩汩流出。她脸色格外苍白,眼见不活了。昔日木讷的眼眸迷迷蒙蒙瞥见破月,竟泛上几分柔和色彩。

凌姑姑!破月张嘴,却无声。只觉得难以置信——一个时辰前,她还慈祥的教她内力法门,怎么此刻,已是垂死之人?

“护住……她……”她粗糙的手轻轻抓住唐十三的衣袖,然后无力垂落。

她的眼神僵直了,她死了。

“好。”唐十三沉默半晌,才对尸体吐出这个字。

破月开始抽泣。

他恍若未觉,面沉如水将凌姑姑的尸身打横抱起。

破月跟在他身后,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。唐十三将凌姑姑放上马背,这一回,他的度却很慢,慢慢牵着马,沉默的向前走。

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,才到了城郊一处山头。他默然盯着脚下泥土看了半晌,朝破月伸手:“寒月刀。”

破月不明所以解下寒月刀递给他,忽的惊觉——他怎么认得此刀?难道他认得步千洐?

她心下惊异不定,他却没打算解释,伸手将寒月刀□土里。

破月惊疑不定,嘴唇乱动,却依然不出声音。

猛的一声嗤响破空,她胸口又是一麻。

“你想干什么?”她能出声了!

“挖坑,埋她。”

破月明白过来,他是要葬了凌姑姑。只见他用寒月刀在土中急搅动,土渣四溅,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小坑,且坑越来越大。

可他自己不是有兵器吗?为何要用她的刀?难道寒月刀隐藏了何玄机她不知道?

破月心头砰砰的跳,试探问道:“大侠,为什么要用我的刀?用剑不行吗?”

“会脏。”他头也不抬,继续挖坑。

破月揣摩了片刻,才艰难的明白过来。

难道……他怕弄脏自己的剑,所以用她的刀刨坑吗?

破月默然不语。

不一会儿,他就挖了个一丈见方的大坑,将凌姑姑放入坑底,又填好了土。而后他举目四顾,从一棵大树上削下块四四方方的树皮,咬破指尖,用鲜血刷刷刷写了一行字,往墓前一插,静默不语。

破月一看,上面只有四个字:

“老八之墓。”

凌姑姑对破月有恩,她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了。

“要不要写上她的名讳?或者写凌姑姑?”

“不必。”

破月想了想,也对,万一凌姑姑仇家觉,岂不是更要侮辱她的尸体?

她含泪在凌姑姑墓前磕了十多个响头,这才起身。

唐十三没磕头,却忽然问她:“你是步千洐何人?”

破月心想,寒月刀都在我手上,说没关系估计也不信。只得含糊道:“朋友。”

唐十三也没追问,翻身上马。破月只觉得眼前一闪,腰间一紧,瞬间双脚离地,已腾空落于马上。

不等她调整到舒服的姿势,身后那人一甩马缰,大白马已如闪电般,朝山脚疾冲下去!

进了城,一直跑到客栈门口,唐十三才跳下马,踹门而入。

被惊醒的客栈老板匆匆赶来,唯唯诺诺。唐十三从怀里掏出碎银望台面一丢:“一间上房。”

老板见他们一个全身血染,一个满脸血污,早吓得魂飞魄散,连忙拾了银子,引他们上楼。

到了房间,唐十三淡淡看她一眼:“一个时辰。”说完便提着剑又走了。

破月推测了半天,推测出他大概是想说自己要出去一个时辰。于是自行沐浴更衣,不多时,便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。

她正等得迷迷糊糊,忽听门吱呀一响,正是唐十三推门回来了。

比起昨夜,他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,一双靴子就像在血水里泡过,油光水亮。拜他所赐,破月已经能分辨出死人的气味,只嗅到他身上的气息,便明白过来——他刚才是去杀人了。

他一进屋,就抱着剑在门口盘膝坐下,看也不看破月一眼,闭眼就似要睡觉。

破月凑过去:“大侠……”

唐十三很给面子的睁开眼,目光只在她脸上微微一停,没有任何波动:“十三。”

“……十三,你打算如何处置我?”

“无鸠峰。”

破月一惊,武林大会?

转念一想,她便明白过来——这唐十三也许原本是要去跟杨修苦等人汇合,他应允了姑姑保护自己,所以也带自己上路。

她心想也好,这徽州分堂竟有内贼,可见刑堂的外围机构也不是很严密。现在没有个信得过的人,她贸然去了总堂,反而危险。

只是这人实在是残忍嗜杀,跟着他难道就靠谱?

可她似乎并没有选择的余地,因为唐十三已经闭眼蹙眉,看样子不太想再跟她交谈。

破月心想既来之则安之,也回床睡了。

唐十三睡了两个时辰,便清醒过来。他抬头一看颜破月还在沉睡,呼吸均匀,便开门走了出去。

到了客栈外的小巷里,他吹了个悠长的口哨。半晌后,一只雪白的信鸽盘旋而落,停在他手臂上。

刑堂虽神出鬼没,可也颇能探听到些消息。上个月,他便听说,步千洐已被贬至青州余良县守粮仓,遭奸人迫害,幸得师父相救。师父还从步千洐手上带了个女人回来。

这是近日来,他给步千洐的第二只信鸽。

上一封是十日前出的,内书:“没死就好”。

这一回,他掏出炭笔,很难得的迟疑半瞬,落笔道:

“女人在我处。”

这日天光大亮,破月起床,现唐十三已经买好了另一匹马等在客栈门口。两人都不多话,埋头赶路。

只是经过城门时,破月隐隐约约听见守卫在讨论:“……昨个儿夜里,整个绿林盟分舵、刑堂分堂,都被人屠了……”

“不知是不是敌国刺客干的……”

“兴许是清心教……这些武林人士,啧啧……”

破月想起昨晚十三一身血腥,静默不语。

二十日后,两人终于抵达无鸠峰下。

这一路,破月彻底服了唐十三——一路过来,他跟自己说的话几乎不过二十句,且大多是“嗯”、“闭嘴”和“麻烦”。

但他也是个极可靠的人。每日晚上,他都抱剑坐在房间门口守护,夜夜如此。有时破月睡到半夜醒来,看到门口死神般寂静肃杀的身影,不由得又无奈又感动。

这日天色已晚,上峰还需一日路程,唐十三干脆利落:“住店。”

他们一路疾行,破月根本没机会买斗笠,一直光着一张脸。她刚随十三在热闹的客栈坐下一会儿,便被周围惊讶而炽烈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。

其实,倒不是她美到让人惊叹的地步,这些武林好汉也并不都是登徒子。

实在怪她的长相太纤弱太稚嫩太精致,慕容湛第一次见到她时,便误会她是权贵之家精心圈养的禁脔。这些武林人士也许见过粗放的侠女,也见过仙子般的美人,但大多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精美、苍白、宛若人偶般的长相,自然多看几眼。

破月微窘,轻轻拉了拉唐十三的衣袖,低声道:“你能搞到人皮面具吗?或者明日替我买个斗笠好吗?”

唐十三一抬眸,先看到她扣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,雪白纤细,似有柔和的暗光。唐十三一挥袖子,甩开她的手。

他恹恹的抬起头,暗色的眸仿若凝了霜雪,环顾一周,戾气陡然一盛。

周围人瞬间一静,只觉得那阴郁的眼神实在渗人,像一把无形的尖刀,寒气逼人的抵在自己咽喉。

“谁再看她,我刺瞎谁的眼。”冷酷得令人胆寒的声音。

众人一怔,有的惊惧,有的愤怒。有人想要破口大骂,却被周围人拉住,指了指他的剑,小声道:“还没看出来吗……他是快剑十三!”

破月心情很复杂的望着他,惊讶、错愕、无奈都有,还有一点点崇拜。

他却不太耐烦的望着她:“无人再看,快吃。”

破月:“……”

作者有话要说:有人喜欢十三吗?

明天中午一更,后天争取继续双更,加快进度,爱你们!

☆、42

在山下住了一晚,破月还是托小二买了个斗笠。第二日天未亮,两人便上山。

山道狭窄崎岖,只能步行。这令破月有机会欣赏沿途风景。只见山谷两侧,俱是刀削般的笔直悬崖,约莫有百丈高,巍峨壮丽、气势磅礴。再往上行,更是雾气弥漫、山廓朦胧,宛若仙境。

及至峰顶,山势竟霍然开阔,面前是一片人工开凿的平台,平台后的林中,隐隐露出些雅致的房屋轮廓,便是赤刀门所在。

正前方,是一座粗粝高耸的石碑,上书刚劲有力的“无鸠峰”三个大字。早有数名身着黑衣镶金腰带的赤刀门弟子,站在喧嚣热闹的山门前一一恭候接待上峰的侠客们。

两人随弟子到了一间幽静的小院中。唐十三进入其中一间房,“砰”的关上房门,照旧对破月不理不睬。破月一个人也不敢乱跑,只得进房呆着。

补了一下午眠,到了夜间,她反而睡不着。打开门想透气,却吓了一跳。

一个黑衣人抱剑端坐在门外,正是快剑十三。

他约莫刚被惊醒,不太耐烦的看着她。

“你为何在这里?”破月惊讶。

唐十三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,根本不答。

破月明白过来,吃惊了:“你在保护我?”

他不吭声。

破月怔怔望着他。

初春夜凉如水,他就穿着单薄的黑衣,抱剑靠在门上。清秀的容颜看起来比日间少了许多戾色,多了几分人气。

破月忽然明白过来——这里往来人很多,关乎名节,所以他才不在屋里守着她。破月几乎可以想象出,这一晚他是如何冷着脸、我行我素坐在门口,不理会往来人的指指点点。

破月有些感动了——她想,眼前其实是个细心、体贴、忠义的男子吧!凌姑姑的一句托付,他便牢记在心。

他只不过有点冷血,然后还有点人际交往的障碍。

唔……有点可爱。

“你不冷吗?”破月挨着门槛在里面坐下。

他这回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,显然是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回答。

“谢谢你啊!”破月真心实意道。

听到她的道谢,唐十三才瞄她一眼,忽道:“他刀法精进否?”

破月一怔,迟疑道:“步千洐?应该有吧。”

“比我差多少?”

“……他很厉害,你也很厉害。”

“看着。”他站起来,拔剑。

庭院中月色清亮如水,而他长身而立,眉如远山、眸若寒星。刹那剑光如银蛇,在月光下肆意游动翻跃。但他剑法实在太快了,破月只见一团团银光笼罩着他,片刻后,他收剑淡然道:“如何?”

“……很好。”

“你使一遍。”

“啊?”

约莫是见她太震惊,唐十三不耐烦的解释:“师父不让我跟他动手,你学了,使给他看。”

破月:“……”

半个时辰后。

在唐十三这样的学武天才眼里,没有什么招式是学不会的。可在破月这种菜鸟,任何精妙招式都能糟蹋得不成样子。半个时辰后,本来就没有好脾气的唐十三爆了。

“拔刀!”他冲进屋里将寒月刀扔给破月,剑光已风驰电掣般袭了过来。

以唐十三不擅育人的风格,能想到在打斗中强化她记忆招式这个点子,已经十分难得。可对破月来说——

一剑封喉!

又是一剑封喉!

在第十二次被唐十三随便抬抬剑就抵住咽喉,然后被他满脸轻蔑的鄙视后,破月也终于爆了!

大家都是人!她就不信一招都接不了!

第十三次攻击,不等唐十三招,她一挥长刀,迎面劈了过去!

破月想得很简单,他不是快剑吗?她再怎么努力防守,他也能比她更快!所以她干脆反守为攻!抢在他前面进攻!

然而在她笨拙而狼狈的刀光里,唐十三却呆住了:这么慢?她居然用这么慢的一刀,朝他强攻?

世人皆知,唐十三的剑,天下最快。连步千洐都不敢强攻,只能守得密不透风,再寻破绽。可她就这么破绽大开的一刀劈过来,在唐十三的眼里简直慢若蜗牛!

可他却走神了。

生平第一次,对敌时走神了。

因为眼前女孩咬牙切齿的模样、慢的不可思议的抢攻,与记忆中的少年如此类似——那是十年前的自己,刚刚拜入师父门下。他虽然是众师兄弟中功力最浅的,却狂妄的拿着剑,想要强攻功力最深的大师兄。那时师父说:“好孩子,终有一日,你的剑法,会是最快的。”

他一回神,破月刀尖已至胸口。而破月显然没料到这一刀真的能劈到他,一脸震惊,刀势却来不及收了!

生死攸关,身体已自做出了反应。他随手闪电般的一剑,隔开她当空一刀,再一掌拍出,正中她肩头!她便如破布般被拍飞出去。

唐十三收剑而立,正要说“再来”。忽的反应过来,一个箭步冲过去,将她从地上抱起。她面色惨白,“哇”的吐出一口鲜血,喷得他满襟。

唐十三一把抱起破月冲进屋内,将她放在床上。他一向自诩受人所托忠人之事,如今破月伤在他手里,只令他从未有过的焦躁,干干说了声:“等着。”转身就飞出了屋子。

破月起初胸口剧痛,只觉得气血上涌。可那口血吐出来,气息倒平顺了许多。但她还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,越难过——她并不知道,内力已会自护体,唐十三又只使了三成力,大多都被她内力弹开。所以她并无大碍。

唐十三也不知道。

过了片刻,唐十三拽着一名青袍中年书生走进来。那人一脸无奈的走到床边,看到破月容貌,神色倒是柔和几分:“就是姑娘被他打伤了?”

破月点点头。

那人将手搭上破月脉搏,笑道:“我叫谢不留,不留钱财不留女人,专留人命。”

破月惊喜:“原来是谢神医。”她在路途上听到有人提及过他,传得很神。据说是位宅心仁厚的神医,只是是绿林盟的门人。

她忍不住瞟一眼沉默立在床头的唐十三,谁料他竟似知道她想问什么,淡淡道:“不同。”

破月自动脑补:哦,这人跟那些绿林盟人不同。

未料谢不留这一搭脉,竟搭了许久。破月见他神色不定,手一直将自己手腕抓紧,不由得心生警惕:“谢神医,怎么了?”

谢不留似乎这才恍然惊觉,连忙松开她的手道:“哦,姑娘的内力修为十分特别,我从未遇到过。不知尊师是何门派?”

破月一怔,笑道:“刑堂凌姑姑。”

谢不留看她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她可没这个本事。”

破月心头一凛,收手不语。

一旁的唐十三不耐烦了:“如何?”

谢不留虽与唐十三是旧识,却恼怒他方才将自己从爱妾的床上拖下来。此刻瞧唐十三破天荒对一个女人很关切,不由得计上心头。

他当然查知破月已无大碍,面上却蹙眉道:“不妙、不妙!”

破月心里一沉,唐十三脸色一僵。又听谢不留继续道:“内伤不重,但伤到了根本。要治愈也不难——一年之内,不能圆房。唐十三,能办到吗?”

破月松了口气,正要说没问题。却听唐十三答道:“管不了。”

破月一呆,脸上一热——她当然知道,唐十三的意思是,她又不是他的人,他管不了。可听在谢不留耳里,自然理解成别的意思——我管不了,我忍不住。

果然,谢不留没料到从来清风明月般孤傲的唐十三,对男女之事如此直接,瞪圆了眼,满脸戏谑。破月忙道:“神医,还有什么?要服药吗?”

谢不留摇头,见唐十三还是拽拽的样子,索性再添一把火:“你体质阴寒,还需每晚以纯阳内力,向你涌泉、独阴穴运气疗伤,一月之后,方见成效。”他心里却想,让你每晚抓着美人的玉足,却不能与她交/欢,憋死你这臭小子!

谢不留走了,唐十三沉默片刻,便在床尾蹲下,抓住了破月的脚踝。

破月有些赧然,心想事出无奈,可不能让阿步知道。正想着,唐十三已脱掉她的鞋袜,将她一双小足抓在掌心,而后闭目而坐,竟似打算睡觉了。

破月在外闯荡已久,虽不觉自己倾国倾城,但也知萝莉纤美的容貌,总让男子多看几眼。就连正人君子慕容湛,无意触碰了她,都会满脸通红。

未料这唐十三不管看到她的容颜,还是握着她的赤足,竟似对着一具枯骨,没有任何表情。

他无论在哪个方面,都显得没有人性。

她居然有点佩服他。

“对不住。”

清冷的声音,沉闷的语调。

破月没有睁眼,微微一笑:“没事,睡吧。”

天色暗白,朝阳初生。

破月原本睡得香甜,忽觉得脚心痒痒的,像是有一只蚂蚁在咬。她以为是蚊子,埋头继续睡。可那蚊子似乎又爬到了脚背上,缓缓的咬着她的皮肤。

她突然反应过来。

那触感,不是蚊子。

分明有人,在摸她的足。

是唐十三!

一睁眼,她看到唐十三双手捧着她的足,长眸清亮,神色极为专注。

破月悚然一惊——难道知人知面不知心,他也是个好女色的?抑或他有恋足癖?

他也察觉到破月醒来,只淡淡抬头看她一眼,然后苍白纤长的指尖,又沿着她脚趾的顶端抚过。

破月被他摸得全身鸡皮疙瘩,连忙收腿想要从他掌心挣脱。未料他手劲一收,她立刻动弹不得。

“别动。”他目光全在脚趾上,声音还有些阴森严厉。

破月不敢动了。

此时天色刚明,已有薄薄的日光从窗户透进来,照在他净白如玉的脸上,愈显得俊美而……阴冷。

可他竟似沉溺在自己的世界,紧盯着她的足。冰凉的手指,沿着轮廓一点点轻蹭;她注意力全在足上,那里的皮肤也变得异常敏感。被他这么一摸,全身一颤,脚趾便微微蜷起。

他看到手心那细小的脚趾微微颤抖,眸色竟然明显一亮,又去摸她的小脚趾。不仅摸,还用长着薄茧的掌心轻轻的揉,直撩得破月身体都有些燥热了。

终于,在他反复重复蹭、摸、揉的动作后,破月尽管心头惊惧万分,也忍无可忍了,怒喝道:“唐十三!你想干什么!”

这一声喝得凶神恶煞,唐十三仿佛惊醒般忽然抬头:“我想……”

唐十三头一回对着一个女人觉得尴尬了。

昨日他睡到半夜,一睁眼,现自己趴在床上,眼前正对着一双晶润如玉的纤足。他从未近观过女子的足,这下仔细一看,却觉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。

他生性内敛,一向喜欢小巧精致的事物。总坛里便养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,如今见到破月的足,便如那猫儿一样惹人怜爱。

他没起色心(他从未有过那种东西),却有了突如其来的剑招灵感。观乎那珠圆玉润的脚趾、观乎那纤长均匀的脚背,再联系白日里破月那一套柔中带刚的拳法,一套新剑法渐渐在脑海中成型。

他并非不通世事之人,也知握住女子的足实属失礼。但武痴劲儿一上来,他就忘了其他。

于是又握又摸,忘乎所以。

面对破月强自镇定的惊恐眼神,他沉默片刻,面无表情站起来,拔出长剑,跃到屋中。

“看好。”冰冷倨傲的语气。

一道剑法使将下来,破月已眼花缭乱,她正惊疑不定间,却见他已收剑回鞘,淡然道:“新创猫剑法,从你双足参透。”

破月:“……”

作者有话要说:昨晚老墨去健身的路上,生了非常惨绝人寰的对话。

孩子爸:我看存稿箱了,明天为什么只有一更?

某墨:啊,明天想休息

孩子爸:你这样是不职业不专业的才入v第一周就不双更了……b1ab1ab1a(省略五百字)

某墨:再双更存稿就要用完了,我这么有节操的人,不能裸奔

孩子爸:慈悲城当时是谁裸奔无存稿双更?

某墨:那不同,那时打了鸡血

孩子爸:哦……要打鸡血啊……

某墨:……我错了,我双更

咳咳,今日双更,二更3点,某墨的血泪史证明,千万不要找太严厉的老公啊!

☆、43

烈日当空、旌旗飘扬。

巍峨的峰顶,已有数百英豪聚集。武林大会尚未正式开始,所有人热烈的议论着,人声鼎沸如潮。

唐十三的座位在中央的高台上,相当于贵宾席——他是刑堂唯一露面的代表。

破月觉得,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两件事:其一,刑堂得罪的人太多,该低调的时候,他们还是会低调。所以杨修苦带着其余弟子,都隐藏在人群里——要是相貌都被武林人士认全了,他们离死光也就不远了;其二,唐十三虽然武艺精湛名气极大,但派他当代表,得罪的人兴许更多——可见刑堂真是不太在乎人情世故

临近巳时,人越来越多。破月戴着斗笠,站在唐十三身后。由于刑堂一向神出鬼没,所以大伙儿都当她是刑堂弟子,没人注意。

这两日夜里,唐十三都是握着她的足坐在床边睡觉。再无撩拨之举,破月也没办法对他生气。

只是有时夜半醒来触景生情,想起在粮仓那晚,步千洐将她冻僵的双足抵在火热胸膛,不由得心底百般相思,辗转反侧。

“丁当家!”

“丁当家!”

前方一阵喧哗,人群耸动。

只见一名三十五六的精壮汉子,言笑晏晏被一群人簇拥着,走上峰顶。他穿了件深紫的锦袍,腰佩玉带、头戴金冠,打扮得像个大财主。只是反方正正的脸上,一对鹰眸精光四射,甚为有神。

“绿林盟丁仲勇,替三万八千门人,向诸位问好!”那汉子朗声笑道。

“丁当家好!”众人齐声道。

破月并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很精明又不帅气的大叔,看了一眼就去打量其他人了。

丁仲勇在左第二张椅子落座,目光淡淡扫视一周,在唐十三身上一停,便立刻移开。

有过了一会儿,众人又是一静,而后纷纷小声道:“是普陀寺清悟方丈。”

只见一身着半旧金色袈裟的白眉老人,慈眉善目,面带微笑,款款步上高台。他身后十余名僧人,俱是神色肃然、气质然。

那清悟在唐十三上坐下,微微一笑:“唐施主有礼。”

破天荒的,破月看到唐十三起身回礼:“方丈有礼。”她不由得想,看来这个清悟,是个人物。

巳时正,各路英雄悉数到齐。

高台旁,十名赤刀门弟子赤/裸上身,手持木槌,将十面蛇皮鼓敲得震天响,顿时满场肃静无声。

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,从人群中步出。只见他身穿黑色武士劲装,身姿挺拔、相貌英武。他昂走上高台,短短几尺距离,却已是龙行虎步、器宇轩昂。

“靳盟主!”台上台下,诸人齐声抱拳恭敬道。

那靳断鸿朝台下一抱拳,笑容明朗不输青年,声音低沉、话语干脆:“靳某恭迎诸位英雄!”

破月有些意外——由于有丁仲勇的例子在前,再考虑到靳盟主的经济实力,她以为会看到跟暴户似的精明男人,谁料却是这么个质朴、豪爽的俊朗大叔。

难怪武林人士都这么爱戴他。

靳断鸿先是朝高台上的贵宾们问候一番,这才朗声对台下道:“各位朋友,天下英雄给靳某这个薄面,在无鸠峰一聚,靳某很是感激。今日,既是要推选出一位带头人,带领大胥武林人士,襄助国家安定。当然,也是天下英雄共聚一堂,美酒佳肴、不醉无归!来,我先满饮此杯,以表敬意!”

他端起案几上的阔口杯,昂一饮而尽。众人齐声叫好,纷纷端起面前酒杯喝了干净。

那靳断鸿见众人喝完,转身朝高台上诸人恭敬道:“各位英雄,靳某不才,先说说自己的提议。这位带头人,襄助的是军事,故还是以武艺为重,各位看妥善否?”

三位武林前辈缓缓点头,清悟方丈合掌道:“阿弥陀佛,虽是军事,还望带头人能有仁义之心,不得妄动干戈。”

丁仲勇笑道:“在下赞同武艺为重,不过在江湖上一呼百应,也是必须的。”破月听他这么说,不由得皱眉——这个人,私心很明显啊!

靳断鸿笑容不变,朝二人点头,又以质询的目光看向唐十三。

唐十三:“随便,快点。”

破月忍笑肩膀微颤,许多人则一口酒喷出来。

靳断鸿问了一圈,见诸人皆无异议,便朝台下道:“如此说来,那便以武艺定高下。选出带头人后,有关助军、北伐事项,皆以带头人号令为准,各位以为可否?”

“可!”

“靳盟主所言极是!”

众人欢呼。

清悟微微皱眉道:“不妥、不妥!”

此语一出,台下又有些人想到了其他,附和道:“是啊!万一此人行差踏错,大伙儿岂不是遭殃?”

靳断鸿笑道:“方丈此言差矣。咱们大胥数千好汉,一心只想报国,但为何一直没有成效?只因咱们总是各自为战,各有各的想法,不能成大事。这一回,需得拧成一根绳,如军队一般,令行禁止,干出些实事来,大伙儿说是不是?且带头人是大伙儿一块选出来的,难道大家还会选个不忠不义之徒?退一万步说,带头人若有何行差踏错,几位武林前辈大可联手将他擒下。”

他的话极有煽动力,台下欢声雷动,清悟也不说话了。

破月觉得,虽然一人□有些不妥,但如果让她选,她也会选这样——有的时候,□比民主更有效.尤其面对一盘散沙似的江湖游侠们。

这时,便有人高声笑道:“其实我看不用选了,靳盟主带领大伙儿多年,谁人不服,干脆靳盟主当这个带头人好了!”

众人齐声称是,破月一抬头,便见那丁仲勇一只手轻轻拨动拇指上硕大的绿扳指,微笑不语。

果然,人群中又有人道:“靳盟主固然是真英豪,但他老人家又要带领赤刀门,又经营了如此大的产业,再当这个带头人,实在太辛苦。”

另一人马上接口道:“是啊,我提议丁当家、快剑十三,都可以当这个带头人嘛。”

破月心里失笑,心想唐十三你可是要给人当垫背啊。

可唐十三怎么会替人垫背?

只听一道清冷柔润的声音,冷冷响彻山峰:“没兴趣。”

整个山峰瞬间一静。

到底是靳盟主打了圆场,微笑道:“这样吧,请大家将提名的人选都说出来。靳某不才,虽已过不惑,却也要斗胆毛遂自荐。”

台下欢声雷动。

一炷香时间,众人七嘴八舌。但由于有靳盟主和丁仲勇两座大山在前,而普陀寺和刑堂又无意参战,真正能与他们匹敌的寥寥无几。

最后,大伙儿推选出两个门派的徒。但怎么看怎么是垫背那种。

破月低声问唐十三:“他们很厉害?”

“差。”

破月顿时明了——这些少侠,应该是想借武林大会扬名而已。她不由得想起了步千洐,听唐十三的语气,步千洐与他不相伯仲。这么说,她的步千洐,是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?

她心中又甜又喜。

靳盟主将丁仲勇和一名少侠请上台,大伙儿凝神静气静待比武开始。忽听台下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道:“我提议一个人。”

众人都没料到,这个时候还有人打岔,不由得都循声望去。

这一望,大吃一惊。

人群正中,三个白衣人身姿绰约,亭亭而立。她们虽做男装打扮,但个个相貌俊美,女儿娇态难掩。只因之前她们都带着斗笠,所以未引起旁人注意。

明眼人谁看不出他们的身份?靳盟主眉头紧蹙,声音不太客气:“今日武林大会,招待的可是天下英豪。邪魔外道,不请自入,还不下山?”

中间那个年轻的女子上前一步。她于三人中生得最美,一张雪白的瓜子脸,黑眸精致、高鼻薄唇。只见她弯眉一笑,用几乎娇软噬骨的声音道:“老头子盟主,你别欺负人啊,让我把话说完——我提议,清心教圣教主殷似雪,担任这带头人,统领天下热血男儿!”

话音未落,许多英雄豪杰一口酒尽数喷了出来。

转瞬间,众英雄哄堂大笑,于山峰间久久激荡。也有不少男子,趁机窥探她三人。

只见那年轻女子左手旁,站着个高挑女子,约莫二十七八,阔额深鼻、大眼厚唇,轮廓极为深邃,倒似西疆女子,漂亮得盛气凌人;

右手边,却是一年轻美妇,看起来已有三十出头。可五官却极为娟秀,樱唇微抿、凤眸轻垂,颇有几分名门贵妇的娴雅可人。

许多人忍不住想,这清心教虽然邪名在外,但的确有不少美人。

待众人笑罢,那年轻女子甜笑道: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这些年来,难道我清心教杀的敌寇还少吗?众位英雄,到底在笑什么呢?”

她语气含笑,言辞却锋利,刹那整个山头都安静下来。

原来这清心教虽危害武林,但在抵抗外敌上,从不含糊。此次大胥东征,更传出不少敌军将领被清心教女子刺杀的消息。当然,刺杀的地点多半在床上。所以爱面子的正道人士们,很少谈及她们的“英勇”,反倒是鸡鸣狗盗之辈,甚为推崇。

众人皆沉默,却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道:“阿弥陀佛,清心教在民族大义上,的确是巾帼不让枭雄。”

原来是普陀寺方丈清悟。

破月看到丁仲勇几乎是立刻皱眉,而靳断鸿却不动声色。

那年轻女子听到清悟的话赞同自己,不由得眉梢眼角都是笑意,娇滴滴的道:“老和尚,你还是个有见识的。只可惜是个和尚,也太老了,唉……”

原本沉默的群雄一愣,轰然大笑。破月觉得这姑娘很有自嘲的幽默精神,不由得心生好感。

众人的嬉笑声中,清悟既无笑意,也没生气,神色疏朗淡然。望他如此法相尊严,群雄不由得收敛几分,很快安静下来。

这时,忽听丁仲勇道:“小丫头,你们教主呢?在下武艺微薄,却愿意与殷教主切磋一番!”

群雄一阵耸动,许多人翘以盼,想要见到传说中又妖媚又高强的邪教女掌门。

那年轻女子却笑着对丁仲勇道:“不成不成,我圣教主日理万机,今日没有过来。”

群雄齐齐一怔,靳断鸿正色道:“若殷教主不能亲至,如何比试?”

年轻女子捂嘴一笑道:“所以圣教主派了咱们三个弟子过来啊。丁当家,先别急,我跟你讲,我叫赵君陌,这是我大师姐、二师姐……”

她话没说话,众人齐齐“哦”了一声,心想原来是殷似雪的徒,顿时不敢小瞧了。

那赵君陌继续道:“……我先说个道理,大伙儿说对是不对。这带头人虽要武艺群,可单打独斗,跟领军打仗自是不同的。不光要自己厉害,也要能教授出厉害的弟子,大胥武林的将来,不正是要着落在我们这些后辈身上吗……”

赵君陌说到这里,丁仲勇心里暗叫一声坏了。

靳断鸿面色沉肃不动声色。

清悟倒是听得频频点头。

唐十三则压根没听,破月听到轻微的鼾声,探头一看,他睡着了。

“所以呢,你们几位前辈就不要比了。干脆派各自的徒儿出来一比,谁教出的徒儿最厉害,谁便是带头人!”

她一直嬉皮笑脸,这一番话却说的不急不缓,群雄纷纷点头称是,倒不是因为她说得多么有道理,而是恰好迎合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理。谁不希望长江后浪推前浪,在这次武林大会露一把脸呢?

这时忽见三道白影一闪,她们竟平地跃起,轻盈的身姿在空中一翻,翩翩落在高台上。台下诸人都忍不住齐声喝彩。

那赵君陌对台下一抱拳道:“清心教派出我三人应战。其他门派,若是要一争这带头人之位,三战两胜。我们若是败了,立刻滚下山,决不食言。”

群雄被她们说得跃跃欲试。破月却在想一个问题——清心教要争这个带头人之位做什么?到底有什么阴谋?难道她们真想带领广大热血男儿抗敌?可她们多年来一直忙于男色事业,不像是这样上进的门派啊!

这时,丁仲勇和靳断鸿对望一眼眼色,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。

原来两人虽未与殷似雪交过手,多年前却也听闻,她的武艺已入化境深不可测。她的三位大弟子一起上场,靳断鸿不敢打包票能胜,丁仲勇更是担忧。

因为绿林盟手下多是鸡鸣狗盗之辈,说三万八千门人,那是把两万流氓地痞也算上了。真的拿得出手的弟子,就那么一两个。

但这丁仲勇也是心思奇快,开口便道:“不妥不妥!今日上山,诸位掌门都只带了数名弟子,像我绿林盟,三万八千门人,还有很多得力的弟子都留在盟中主持事务。而你清心教有备而来,派出三名最强的大弟子,当然不公平。

我看这样——今后大伙儿一起抗敌,本不该有门派之见。你们派三人参战,其余门派,共同再选出三人。你们若是胜了,今后大伙儿都听殷教主号令;若是败了,其余门派,再按之前商定的法子,推选出一名带头人。”

他话音刚落,群雄还没听得太明白,赵君陌已板起脸道:“丁当家以众欺寡,好不英雄!”

清悟却道:“丁当家说得是,投军报国,本不该有门派之见。”

靳断鸿也笑道:“既然丁当家如此提议,靳某并无异议。”

台下诸人虽然胡闹,但心中并不真的想让清心教统领天下豪杰——丢不起这个人啊!现下听靳盟主也赞同,便都点头称是。

未料那三名女子倒也洒脱,低头商议一番,赵君陌已笑道:“成,敢问诸位英雄,派哪三位弟子出战?丁当家,我看你带了百十来人哦,要不三人都从你那里推选吧!”

丁仲勇虽然嚣张,却也不敢托大,靳断鸿这时却已与清悟耳语几句完毕,转头笑道:“靳某与方丈提议,由绿林盟、赤刀门、刑堂各出一人应战,诸位以为可否?”

话音未落,台下欢声雷动。丁仲勇亦是大喜,当即叫了名最得意的弟子到身旁,嘱咐一番。

片刻后,那弟子走到台中,朗声道:“我乃绿林盟莫焱,敢问谁人应战?”

众人见他肩宽体阔器宇轩昂,眸中精光四射,都在心中暗喝一声彩。

那三名女子中,最为高挑艳丽的二师姐,神色冷峻的走出来:“清心教薛锦绣,请。”

一炷香后。

台上台下,寂静无声。

薛锦绣纤臂一挥,收剑入鞘,冷冷道:“承让。”

莫焱从地上爬起来,肩头一点血如泉涌,面若死灰,三两步便抢下了高台。

若说之前还有人对她们存了轻蔑的心思,此时全都冷汗淋漓,哑口无言。丁仲勇自觉丢人,只坐在台旁不做声。

赵君陌朗声笑道:“靳盟主,你方再派何人出战?”

靳盟主脸上却无半点难色,似乎早料到有这个结局,侧目对唐十三道:“便请刑堂出一人吧。”

唐十三被破月一推肩膀,似乎才醒,沉默的站起来。

台下静默片刻,欢呼声一片。

破月一阵激动。

这一回,对方三人中看似最文静也最年长的女子,缓缓步出。与两位同门的气势不同,她显得极为文雅,美眸环顾四周,看清唐十三的容貌,眼睛一亮,含羞带怯:“清心教水柔儿,敢问大爷是何人?”

破月实在没憋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出声来。台下亦是哄笑声一片。

唐十三轻蹙眉头:“废话,快打。”

两柱香后。

唐十三收剑入鞘,目不斜视走回来。

那水柔儿呆呆趴在地上,俏脸上挂着滴眼泪,长剑断成两截。赵君陌神色凝重,薛锦绣仔细查看水柔儿的伤口,忽的抬头,死死盯着唐十三的背影。

台下诸人已然看得近乎神魂颠倒,连喝彩都忘了。

原来那水柔儿的剑法,比之前的薛锦绣更要精妙许多,可唐十三的快剑更是出神入化。两强相争,憨斗了二百余个回合,唐十三的剑尖才堪堪抵住水柔儿的喉咙。

但更让大伙儿惊呆的,不是唐十三的武艺,而是他对女人的粗鲁。

“大爷……”当时水柔儿落败,顷刻梨花带雨,身子一矮,就要抱他的大腿。明眼人都看得出,她或许怀着偷袭的心思。

可唐十三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,想都没想一脚揣在她身上,令她连翻两个跟头,摔得满脸灰土。众人万没料到唐十三如此不怜香惜玉,尽皆愕然。

破月望着唐十三额头一阵细汗,面颊也有些薄红,低声笑道:“恭喜你胜了!”

他抬眸望了破月一眼,低低“嗯”了声算是回应,转身正要坐下。

忽听一声娇斥破空,尖利刺耳:“你就是唐十三?”

正是薛锦绣的声音!

话音未落,三道白色身影,如鬼魅般朝唐十三疾扑过来!

惊/变生得太快,所有人尚未回神,那三人已至唐十三和破月身前,占住三个方位,长剑一挺,齐齐朝唐十三攻来!

唐十三长眉一敛,反手拔剑,便精准的挡住了水柔儿的迎面强攻!

然而他虽剑法群,方才与水柔儿一战,已然精疲力竭,此时挡了水柔儿的剑,却被那薛锦绣斜刺里一剑,正正从右肩穿过,力透穴道,顿时半边身子僵麻,手中剑便收不回来!

站在他右侧的赵君陌厉喝道:“就是你在南疆屠杀我三十余姐妹性命?纳命来!”挺剑便朝唐十三心口刺来!

台下群雄一听,尽皆失色——须知大伙儿虽瞧不起清心教,但她们终究是女子,一旦交手,都不太好下狠手。有的跟清心教众打着打着,还打到了床上去。

谁料这唐十三全无怜香惜玉之意。他之前便是在南疆办事,见清心教掳走当地青壮年,背着剑就追了上去。因清心教下手也阴毒,往往致人落残。他是个暴脾气,看到几名村民被毒瞎后,直接把那三十名妙龄女子杀了个精光。

然而唐十三今日,的的确确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。

若是平日,水柔儿和薛锦绣两人联手,他也能战个平手。可对方偷袭在先,他身中一剑,穴道被制。于是这当今第一快剑,竟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君陌的剑光迎面刺来!

说时迟那时快,高台上数人同时跃出大喊:“不可!”他们纷纷向前抢,想要抓住赵君陌后心;

台下各个角落,数名隐匿的刑堂弟子拔地而起,厉喝道:“休伤十三!”

然而千钧一间,咫尺竟是天涯!

靳断鸿最快,他的手离赵君陌的背还有半丈远,她的剑离唐十三的心口,却只有数寸!

来不及了。

饶是十多名江湖顶尖高手同时难,也来不及救唐十三了!

刀光,雪白的刀光。

悄无声息的从斜刺里砍出,幻化成繁华般灿烂,千钧一之际,逼退赵君陌的夺命一剑!

所有人俱是一怔。

他们看到唐十三背后一直沉默呆立的蒙面婢女,手握尖刀,肩头瑟瑟抖,似是极惊恐,却坚毅的护在唐十三身前,半步不退。

是颜破月。

方才她只是想着不可让十三死在这里,无意间将这两日练得纯属的一招刀法,使将了出来!

因十三这一招专为步千洐所创,方才与水柔儿对打时,并未使过。于是破月虽剑法比十三慢了许多,这一招竟也算得上精妙绝伦。一时令赵君陌寻不着半点破绽,心生怯意,反而倒退两步,被靳断鸿一把抓住了后心,不能动了!

然而旁边的薛锦绣对敌经验却比赵君陌丰富许多,一眼便看出破月脚步虚浮、神色紧张。她厉喝</P></DIV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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