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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八十八章:后话

2021-09-07 作者: 春梦关情

黎晏喉咙紧了紧,也吞了口口水,只是他到底端着气度,面上也不好如何显露,肃容正经看过去:“是我错看了郭大人。”

服软的话不可能从他一个王的口中说出来,即便是错看了郭闵安,他也绝不可能低下头来去赔礼道歉。

至于这一点,郭闵安的心里更是清楚,便也就顺着他的话接过来,又连连摆手:“是下官先前没有说清楚,殿下一时起疑,怕下官这样子怀疑魏业,是目的不纯,是为了陷害魏家,原也是情理之中的”

黎晏叹了声:“所以郭大人起初怀疑他,和我一样,也只是觉得,如果魏家宅子里真的有所谓的内鬼,也就只有他们几个罢了。魏大姑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,真正的大家闺秀,平日就是去赴谁家姑娘的宴,也从来是客客气气的,从没听外头的人背地里说过大姑娘的不是之处,要说她城府这样深,存了这样阴毒的心思,去害自己的母亲,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?”

郭闵安起先点了点头,可是紧跟着就又摇了摇头。

黎晏一时不解:“郭大人还有别的意思?”

他说是,倒也不与黎晏兜圈子:“大姑娘是个女孩儿,将来说亲婚配,也是要靠着家里头的。她害章夫人倒没什么说不过去的,”他说这话,底气却并不足,抬了眼去观察黎晏神色,见黎晏神色如常,并没有因此而显出不悦,才稍稍放心,继续往下说,“可这里头,总归捎带上了魏家,再说了,当家主母干出这样的事,蕙仙的失踪或许与她有关,郡主玉佩的丢失,或许也与她有关。她想要做什么?蕙仙到如今仍旧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章夫人说不清楚,也解释不干净的,也许一条人命,她要背一辈子,哪怕没有铁证将她绳之以法,外面的人总会说起来,魏家的奴才们每每想起,也只会胆战心惊,出了门,还能说出魏家的好吗?”

这倒也是了。

更何况章氏早年间,对待府中的下人便十分严苛,从来不似孙夫人在世时,是宽和待下的,这事儿阿鸾从前与他说过好多回,每每抱怨,却又没法子真正当面去指责章氏什么,毕竟那才是魏家的主母。

如今又出了蕙仙的事儿,外头还不定要怎么议论章氏,话里话外的,自然会捎带上魏家。

魏家颜面有损,对魏鸢并没有什么好处,尤其她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,只怕想找个好人家,人家还要掂量着,这样的人家教出的姑娘,究竟会不会学了章氏那样,存的是蛇蝎心肠,进得门来,今后又会不会德行有失。

要是为了陷害章氏,连自己都搭进去,那未免也太愚钝些。

黎晏又深吸一回气,似乎也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又沉默下去好半天,才缓缓开口:“郭大人有心彻查,我当然不好说什么,也不可能一味的阻挠。但郭大人不妨也听听我的建议?”

郭闵安哪里敢说不,忙拱手一礼,做出一派洗耳恭听的姿态来:“殿下请讲。”

“魏府外的人,该撤回来的,就撤回来吧,四处城门多安排人手,防着魏家别的什么人随意出了城就是,至于要说怕他们在城中与什么人传递消息,还有所筹谋,郭大人暗中派人盯着,魏家的人出了府,总归还在这齐州城中,还能逃出郭大人的手掌心儿吗?”

黎晏是平心静气说这番话的,他的确存了私心,眼下魏鸾也回了家,真要是照着郭闵安这么个法子闹下去,里头的人不许出,外头的人又不能进,他多早晚才能见着人一面儿?况且她又在病中,他担心的不行,哪怕是她病好了,家里的事情一日不解决,她就一日悬着心,又自责,事情全是因她而起,这身子能养好了才怪呢。

可是他也晓得郭闵安的心思和为难之处,不可能义正词严的叫郭闵安什么都不要再做,至少他现在和郭闵安有这么个共识,尽管所怀疑的事情并不相同,但到最后,勉强也能算是殊途同归。

他还派了人盯着魏家呢,如今再有知府衙门的人暗中盯着,他也更省心。

是以黎晏稍稍顿了顿,又自顾自的说下去:“至于郭大人想传了魏家的人来问话,隔三差五的传唤,也没什么,或是郭大人亲自登门——我这么说,郭大人大抵觉得,你堂堂四品知府,分明是魏家犯了事儿,却反过来咬劳动你,纡尊降贵的登魏家的门,去询问他们家的人——可是郭大人,闹的满城风雨,是你所愿吗?”

不,从来都不是他所愿。

郭闵安面色一沉:“所以殿下当初给了下官一封书信,说此事另有内情,那时您是打算等回了城,告诉下官,魏二姑娘手上的玉佩是假的,便是丢了也不打紧,官府不必再盯着魏家,至于东西为什么会丢,又是什么人送了密信告诉下官,拆穿此事,下官该查的还是要查,魏家自己家里的内鬼,自然有他们自己去揪。”

他一面说,一面又哎的叹了声:“只是您没想到,下官这样不识时务,听了您的话,却不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就这样过去,所以您那时候大概也想过,万一下官不答应,又要怎么办呢?”

话到后来,黎晏和郭闵安二人都笑了。

他二人对视的那一眼,眼中有对彼此的赞赏。

黎晏点点扶手:“从前少于郭大人走动,我也一直不知道,郭大人是有大才的人,今日为魏家的事,走这一趟府衙,真是没白走。”

他算是见识了,郭闵安和湖州那个杜启崖给他的感觉,是全然不同的。

杜启崖周身的气质,令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,那个人骨子里透着阴鸷和算计。

可是郭闵安呢?

同样是聪明绝顶的人,可郭闵安懂得分寸和进退,偏偏在这之余,又会近乎偏执的去坚持自己所想要坚持的东西,这看似矛盾的事,放在他郭闵安身上,反而造就了他的行事磊落,有什么话都敢直言直说,不会拐弯抹角,更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耍小聪明,动歪心思,他不屑——说难听一些,这是个自命清高的人,不屑与那些凡夫俗子同流合污。

至少魏家今次的事,若放在杜启崖身上,叫他来处置,他恐怕是要借题发挥,拿了魏业,告到御前,到头来,查抄家产绝少不了,而皇兄心知肚明,这里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自然也就知道了杜启崖的忠心,这样的官儿,为官不正,固然不该重用,可至少在他有心往上爬的时候,他是愿意一心为朝廷着想的,只要盯紧些,一样能干实事儿,便是提拔抬举,也不打紧。

郭闵安看他说完那句之后,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没收回去,几乎连眼珠子都没转上一转,可是再仔细看,黎晏的眼神又仿佛并不是在看他,那样的神情……黎晏不知透过他,看到了什么人。

他噙着笑,打断了黎晏的遐思:“下官当不起殿下这样几句夸赞,哪里有什么大才不大才,有些事情,其实很容易看明白,只是世人多愚昧,再不然,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,把日子过的没劲透了而已。”

黎晏一味的摇头,却也没再反驳他,只是临了了,又想起牢里的齐娘来:“这事儿怎么处置,郭大人心中是有数了的,至于齐娘,这两日,我想去看看她,行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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